牠是活的
小外甥好奇的碰了一下鐵籠,籠中的小四腳蛇左右走動又擺尾,看似驚慌失措,小朋友鄭重宣佈:「牠是活的。」小客人很幫忙,我也想知道牠是不是屍體。小姑望了一眼,有點失望:「喔,這麼小隻。」哎呀,我家養不起太大隻的四腳蛇。
即將與小姑一家從吉隆坡南下馬六甲,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向小姑招認,家裏有隻小四腳蛇。先前我和先生想方設法,三個鐵籠也放了好幾天,然而不確定出門的這幾天是否有收穫,屆時若兩位外甥被嚇到,麻煩請她安撫。一回到家,我立刻查看三處,只見廚房的鐵籠緊閉,果然待著一隻小四腳蛇,問題解決了。
話說先前某日,先生驚魂未定地告訴我,他從樓下的廁所出來,一條顏色斑斕的尾巴在眼前一閃而過,他被迫將自己關在廁所良久,直到危機理應解除才開門上樓。先生猜想尾巴的主人或許是變色龍,我們才看了電影「Rango」,莫非牠紆尊降貴來到寒舍作客?接連幾日廁所都有污跡,我早猜想樓下另有不是老鼠的生物,看來是牠的傑作。
終於和四腳蛇面對面。靈機一動,我將排水口打開,備妥掃把伺候,期待四腳蛇由排水孔離開。掃把幾番揮灑,誰知四腳蛇突然鑽進馬桶,不見了,我立刻沖水,把手拉了又拉,希望不必再見到牠,但這表示一個生命從此消逝,也不太好。我無意整天盯著馬桶,稍晚,先生說聽到廁所傳來激烈的水聲,雖然不敢查看確認,但四腳蛇恐怕回來了。廁所果然持續出現污跡,彷彿示威。
聽說韓愈的《祭鱷魚文》一出,據說沒多久,惡溪西遷六十里,鱷魚自然也不見了,潮州永遠解決鱷魚之患,或許人與萬物未必全然無法溝通。我買了一堆樟腦丸,狂撒廚房,惹得先生抱怨連連,沒薰到四腳蛇,先把他薰壞了。我盤算四腳蛇若受不了樟腦丸的氣味,被薰的頭昏腦脹,一打開廚房的門,牠可能一股腦衝出去,彼此都是快樂結局。開門前,我誠心誠意地勸告四腳蛇,無意傷害牠,門外天寬地闊,才是牠的家,請自行移步。然後,我站在十公尺以外觀察。幾回行禮如儀,至少兩次見牠徘徊於門口,只差一步就重回花花世界,惟不知何故又縮回去,萬般無奈。說不定得怪我文采遠遠不及文豪,四腳蛇懶得理會。柔性勸導失敗。
曾和先生討論是否向消拯局求援。一來四腳蛇個頭不大,似乎小題大作。再者牠藏身之處甚多,萬一堅持不願現身,叫人家如何捕抓?
佈置了家中原有的鐵籠,幾日不見成效,我們上街又買了兩個,裝上新鮮雞肉,可惜依然毫無所獲,我有點懷疑鐵籠的功能。
四腳蛇就在腳邊,儘管牠應該不至於我在洗菜、做飯時出來玩耍,但本人無法克服心魔,那一陣子只好外食。可是,總得去裝取飲用水。慢慢地,我鼓起勇氣在廚房短暫逗留。平心而論,四腳蛇除了帶來一些些驚嚇,對我們的日常生活還真沒什麼不便。但四腳蛇是低血溫動物,總要曬曬太陽,再說牠日後將會成長為龐然大物,吃完壁虎,會咬我嗎?我家終究不是四腳蛇久留之地。否則不妨視為無須餵養、照顧的寵物,也還好。
我們將四腳蛇帶至遠處放生。妹夫一打開鐵籠,牠迅速竄入草叢,隨即不見蹤影。我在心裡對四腳蛇嘀咕,若早早聽話自行離開,也就不必吃這一趟驚嚇。如今回歸荒野,才是真正適合你的環境,祝福你平安順利。
台灣人,因婚姻旅居馬來西亞多年。家庭主婦兼文字計件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