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場來得正是時候的雨

這一陣子全台都缺起水來，好幾個大城市都開始限水，這對曾經遭逢多次豪雨成災的台灣人來說，並不習慣，誰能想到有天，每次看到下雨就心煩的人們，會變得如此渴望天降甘霖。

但他記得小時候，也經歷過一次旱災。家裡務農，是靠天吃飯的，整片水梨園再沒有足夠的雨水灌溉，採收後的水梨不僅酸澀且賣相差，再慘一點也別收成了，反正根本也賣不出去，那麼家人這大半年的辛苦就全都泡湯了，

於是他跟著長輩到處求神問卜，也跟鄰里的孩子跳起祈雨的舞，只是都不見效，太陽依舊高掛，偶爾陰雲襲來，沒多久卻又撥雲見日。更沒想到的是，阿公因此鬱悶出病來，又是一筆額外醫藥費，爸媽只能趕緊接一些家庭代工，勉強貼補些家用。

天空依然晴朗，而阿公的病情越發加重，爸媽在家裡和醫院兩邊跑，忙到不可開交，他為了幫爸媽分擔辛苦，便自告奮勇願意待在醫院陪伴阿公。有時阿公清醒，還能講幾句話，問的都是外頭天氣怎樣，有沒有下雨，但大多時候都是半夢半醒，即便是囈語也都是說著「下雨、下雨」。

只是雨還沒下來，大家的眼睛都下起傾盆大雨，阿公突然惡化的病情，來得又快又急。那是他第一次參加葬禮，他不懂明明天氣晴朗，為什麼大家卻要撐著黑傘，也不懂為什麼生命如此脆弱，播種的人，卻來不及見到收成。

出殯的午後，一瞬間大雨滂沱，每個人淚中帶笑，說是阿公帶著雨神回來了。這場雨斷斷續續下了一整個星期，幾週後採收的水梨也因為這場雨，至少還銷得出去。他還記得那水梨的滋味，甜中帶酸，就像想念阿公的感覺。

數十年後的現在，他看著久旱後的甘霖，還有電視新聞裡雀躍的人們，他又想起了這個故事，還有那場來得正是時候的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