理財

上海詐騙記 。逃回台灣的路上,身上只剩下一張地鐵票。

作者:我們仨

創業的那幾年,我們仨去過北京、上海、深圳、西安參展,那時候星期天大約是七個月吧,布萊恩在展場忙著佈置,我就推著星期天在外面閒晃,大概快到中午的時候,我會在外頭買中餐帶到會場去和布萊恩一起吃,雖然在那邊人生地不熟的,但是我們仨在一起就是一個家。

那時候兩邊的政治氣氛沒那麼緊張,也是台灣製商品正受大陸民眾好奇的年代,所以通常我們運過去參展的商品都能完銷,收入扣除了參展的各項支出外,還能小賺一筆支付公司的開銷。不過,我們仍然最希望可以找到當地的合作夥伴,只是大陸市場的拆分比高到令人咋舌。

上海詐騙記 。逃回台灣的路上,身上只剩下一張地鐵票。

photo from Canva

當時我們大概連著3-4年都參加大陸的展覽會,不過很明顯的感受到當地民眾對台灣商品的好奇程度一年不如一年。布萊恩忙著招呼客人的時候,我通常推著星期天到各個攤位轉來轉去,幾個公司都是一起參加過好幾場展覽會的展友了,閒談間大家也都感受到熱絡的氣氛似乎不在。

不過台灣人一向勤奮努力,只要客人一靠近展位,大家又開始聲嘶力竭地推銷自家的產品,在那樣熱鬧喧囂的情境下,對台灣人認真打拼的精神特別感動,尤其身處在一個比較敏感的環境(當時其實還比較不敏感),我感受到台灣強韌的生命力。

羊入虎口,是因為羊已經無路可走

所有故事的發生都有有前兆

上海詐騙記 。逃回台灣的路上,身上只剩下一張地鐵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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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場詐騙記發生在我們連續參展的後期,公司的虧損越來越嚴重,我們更期望能在這邊找到通路或是禮贈品的市場,當越渴望谷底翻身,一個人的理智就越容易被蒙蔽,貪婪罩眼邪惡隨之一湧而上。事後回想,也許那場參展一開始就顯示了不吉的徵兆,只不過我們總是故意樂觀面對罷了。

影響參展成果好壞一個很大的關鍵點就是展位位置,好的位置當然都是大公司先挑走,小公司只求盡可能在參觀動線上沾上邊即可。那次到深圳參展,一到會場布萊恩就覺得不妙,因為位置不僅離動線偏遠,而且還位在非常角落的地方,但是既然來都來了,布萊恩還是想盡辦法把展位佈置的吸引人些。(展位的位置偏僻,非常容易吸引小偷或詐騙之流光顧)

詐騙是一場緊湊又明快的狗血劇

上海詐騙記 。逃回台灣的路上,身上只剩下一張地鐵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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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詐騙為業的組織,所有的流程都已經做了最詳盡的推演,他們並非完美到天衣無縫,但是鋪陳的詐騙手段會讓你自己腦補不合理之處。詐騙手一開始默默地出現在展位上,津津有味地看著商品,他們不會太熱情地發出問題(是心虛嗎?),以免嚇著了設定的對象,看完或是短暫交談後,詐騙手逗留一會兒就會離開,不會馬上下手而是等待下次見面的繼續鋪陳。

隔天詐騙手會再次出現在展位上(通常是展期的最後一天),開始上演他們設定好的劇本。那是個房地產非常火紅的年代,詐騙手的角色設定是建設公司採購人員,為了採購消費者的賞屋贈品看上我們家特色的文創商品。

布萊恩好奇詢問,贈品一般來說價格只重低廉,我們的文創商品提供再優惠的折扣,恐怕也無法滿足贈品需求的價位。詐騙手不以為意的說,能賣出一棟房子還捨不得這點價值的贈品嗎?

詐騙手現場買了一些商品,嘴上說著要帶回去給主管參考的,如果主管同意,就會盡快通知簽約的時間,接著詐騙手飄然離去毫不留戀。我和布萊恩嘴巴上雖然都說不在意,這種好生意怎麼會輪到我們之類言不由衷的話,但是心裡卻緊張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接到詐騙手的通知電話。

貪婪矇眼羊入虎口

上海詐騙記 。逃回台灣的路上,身上只剩下一張地鐵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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詐騙的過程是一步一步有節奏的引君入甕,隔天詐騙手來電通知,希望布萊恩直接到上海公司簽署採購合約,但是當時我們仨已經在機場候機了,所以布萊恩回覆我們必須先回台灣,之後再約時間簽約,詐騙手一再叮嚀不能拖延太久,不然主管改變主意就沒辦法了。我們仨上了飛機,感謝老天爺保佑,這場展會終於幫忙接到大生意。

如果回到台灣,我能馬上上網查一查這類的詐騙案例,說不定我們就能逃過一劫,但是當一個人運勢低迷到一個不行的狀態時,什麼光怪陸離的事情都會發生的。

當我們仨回到台灣的家裡,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,我開始發燒身體發冷,布萊恩則和詐騙手約好隔天飛上海簽約,我勉強幫布萊恩訂好一大早的飛機,叮嚀他得一切注意小心,當我再次醒來,布萊恩已經羊入虎口到了上海機場。

這是上天的禮物?

上海詐騙記 。逃回台灣的路上,身上只剩下一張地鐵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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布萊恩一到上海浦東機場馬上打了電話給我,昏睡一整晚的我這才起床,只是高燒仍然未退整個人還是昏沈。布萊恩要我再多睡一點,他要先去趕地鐵進城,我再次叮嚀他一切小心,畢竟在大陸已經有很多被騙前例,布萊恩要我別擔心,他自己會看著辦。

事後布萊恩告訴我,其實一到上海,他整個人就繃緊到一個不行,連有路人跟他說話都讓他充滿戒備。放下電話,也許是心裏太過緊張,儘管感覺身體很虛弱但我的睡意全消,決定趕緊上網查一下對方公司的虛實。

詐騙者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麼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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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按著詐騙者留下的名片試著在網路上找有沒有相關的資訊,的確有這個公司和地址,但是就沒有其他資訊。接著,我又搜尋是否有人分享過在展覽會上的詐騙案例,這部分還真的有人曾經經歷過。詐騙的方式是一開始在展覽會下訂單,一樣簽署合約,不過之後會找盡藉口不付訂金或首期貨款就要求先出貨,或是表明必須要貨到驗收過關後再付款。

選擇相信對方直接出貨的廠商,下場當然是整批貨全被騙走,至於選擇不出貨的廠商,如果還沒收到訂金卻已經生產,儘管沒出貨卻也因此多了一批庫存,如果是客制化商品就更麻煩,因為要轉賣又會是一番波折。可是我們目前只是簽合約,並沒有走到製造或出貨這一段,詐騙的橋段會是在哪呢?

不死心的我繼續在網路上搜尋,又找到了其他台商不同的被詐騙經驗分享,詐騙者在簽屬合約的時候會要求回扣或送禮,不然就是要求廠商要吃飯請客,然後指定到某某酒店並藉機開很多酒水,分享的台商發文說一餐下來有時台幣十幾二十萬就飛了。

這些被指定消費的酒店通常不是詐騙合夥就是提供詐騙者抽佣,拿到回扣或是吃了鴻門宴之後,銷售合約當然就是不了了之。這讓我起了警覺,趕緊把相關案例發訊息傳給布萊恩,只是訊息始終顯示未讀。因為我還是晚了一步,這時候的布萊恩已經成了送進虎口的小羊兒了。

詐騙不是單兵作戰,是一條龍的產業。

上海詐騙記 。逃回台灣的路上,身上只剩下一張地鐵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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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約準時抵達詐騙者的公司,布萊恩說一切都蠻像回事的,外頭辦公桌有一些正在工作的人,也有許多間小會議室(可能是一間一間分開進行詐騙演練),走廊上大家來來去去的。詐騙者引導布萊恩到了XX主管的辦公室裡,然後開始行禮如儀的介紹,一切都按著劇本來,沈浸式的詐騙讓布萊恩完全以為是拜訪客戶順便簽約。

簽完約終於重頭戲來了,XX主管說這個案子比較趕時間加上不是市內的採購,深怕請款的時程延誤等等一些聽起來充滿暗示性的提醒,建議布萊恩買個禮物送給他們的財務主管。布萊恩愣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,他表示自己身上沒有帶太多錢(還好那次讓布萊恩帶出去的錢真的很少),可能買不了什麼太貴重的東西,詐騙者連忙說兩隻IPhone手機也不是很多錢。

主管和詐騙者兩人一搭一唱不斷逼迫布萊恩買手機,還好布萊恩身上真的沒那麼多錢,他們只好勉為其難同意布萊恩買一支手機送禮就可以。布萊恩才一答應,詐騙者立馬領著他搭電梯到一樓的店舖挑選,這一切果然就是天衣無縫的詐騙手法啊。

布萊恩趁著空檔回電話給我,當說到手機禮品一事,我告訴布萊恩我們應該遇上詐騙了,現在只求平安脫身。拿到手機後,詐騙者不斷邀請布萊恩共進午餐,表示合約簽成應該好好慶祝,布萊恩以太太身體微恙為藉口,表示需要盡快返家無法久留。主管似乎察覺肥羊已經產生警戒,在短暫慰留未果後,沒有進一步為難布萊恩,就讓他離開了。

只湊足買一張地鐵票的下午

上海詐騙記 。逃回台灣的路上,身上只剩下一張地鐵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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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開後的布萊恩再度打電話給我,詳細敘述一切的發生經過,我們同時慶幸沒有繼續之後的鴻門宴,不然不被扒三層皮是出不來吧。只是,原本身上要買回程機票的錢都買了手機,布萊恩這下真的糗到被困在上海了。在上海人生地不熟,避免夜長夢多,我趕緊上網查了當天能回台灣的班機時間,終於買到晚上最後一班從上海回台灣的機票。

那個下午,布萊恩掏出身上所有的零錢只夠買上一張地鐵票,他再次回到數小時前抵達的上海浦東機場,靜靜地坐在椅子上,等著那班能夠帶他返家的飛機下降。上天的關愛眼神果然還是沒看到我們,這是布萊恩後來回家對我說的話。

詐騙與被騙都是源自於人性的貪婪

上海詐騙記 。逃回台灣的路上,身上只剩下一張地鐵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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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詐騙記最終損失一隻IPhone手機的錢,再加上來回機票費用,以及數不清的擔心害怕,我並不因此討厭或痛恨大陸人(畢竟台灣詐騙輸出也是Taiwan No.1),但是對以詐騙為業的人深惡痛絕,並希望他們最終能得到十倍奉還的報應。詐騙與被騙都是源自於人性的貪婪,但是沒人會想知道在我和布萊恩貪婪的底下,只是懇切地想幫公司找到一個更好的方向,償還並且報答所有幫助過我們仨的人。

尾聲:歷經這場詐騙風波,加上大陸對台灣文創商品的好感疲乏,以及兩岸日漸緊張的政治環境,我們仨再也沒有一起參加過大陸的展覽會。最終,公司也於2020年初正式收攤,下定決心走向我們仨不一樣的人生下半場。

作者臉書:after40

站長 莎拉

筆名我們仨,年過40,嘗試紀錄生活,以前、現在和未來, 陪伴女兒星期天的成長, 也要忠實呈現布萊恩中年大叔上班族的掙扎人生。文案撰寫風格溫暖,有文字撰寫需求,歡迎聯絡 [email protected]